91精品富二代

劉(liu)誌彪(biao)、仝文濤(tao)：新(xin)發(fa)展格局下(xia)重振東北(bei)工業價(jia)值鏈(lian)的(de)戰(zhan)略思考

劉誌(zhi)彪，南(nan)京大學長(zhang)江(jiang)產業(ye)經(jing)濟研究(jiu)院(yuan)理事(shi)長、院長；仝(tong)文濤，南京大(da)學(xue)博(bo)士(shi)。

在過(guo)去(qu)的發展(zhan)格局下，東(dong)北工業不僅(jin)在國內(nei)價值鏈（NVC）中表現(xian)出脫(tuo)鉤(gou)趨(qu)勢，而且與全球(qiu)價值(zhi)鏈（GVC）的融(rong)入度不夠。因此東北工業不僅享受(shou)不(bu)到(dao)中國(guo)經濟全球化(hua)的紅(hong)利，而(er)且(qie)也拖了(le)中國經濟持(chi)續成(cheng)長的後腿。過去東北振興戰略，缺(que)少係(xi)統(tong)性的重(zhong)構(gou)價值鏈的戰略(lve)思(si)維(wei)，傳統型的手段(duan)和措(cuo)施不足以全(quan)麵解決東北經濟(ji)問題(ti)。在(zai)新發展格局(ju)下，需(xu)要跳出(chu)東北問(wen)題本身(shen)、從經濟循環(huan)的角度站在國家和全球高(gao)度(du)上(shang)研究和(he)解(jie)決(jue)東北工業發展問題。

01

東北工業被(bei)NVC、GVC邊(bian)緣化的事實

在大國經濟的循(xun)環中，嵌入(ru)發展動力(li)強大的經濟板(ban)塊(kuai)，不斷強化其與增(zeng)長引擎(qing)之(zhi)間(jian)的聯(lian)係，是(shi)一個(ge)區域(yu)經濟板塊可持續發展的基(ji)本條件(jian)。然而，大約(yue)從上世(shi)紀90年代(dai)左(zuo)右(you)開(kai)始(shi)，東北工業以國內經濟和國際(ji)經濟之間的產(chan)業聯係就開始不斷地(di)弱(ruo)化。

第一，東北工(gong)業脫鉤NVC的最明(ming)顯趨勢，是其參與NVC的程度不斷降低(di)。1987年(nian)，東北工業NVC參與度為0.44，在國內區(qu)域間處於(yu)較(jiao)高水平，隨後(hou)一路降(jiang)至(zhi)2012年(nian)的0.19，之後一直保(bao)持在較低的參(can)與度水(shui)平上。對東北區際貿(mao)易(yi)的分解可(ke)以發現，2015年(nian)東北工業貿易流出中，包(bao)含的國內其他(ta)地區增加值份額為0.104，遠(yuan)低於東部(bu)沿海地區的0.174，並呈現逐年(nian)降低趨勢。在中國融入全球經濟循環後，東北與國內其(qi)他區域的工業互動(dong)程(cheng)度不斷弱化。分解東北工業產值，發現東北與(yu)國內其他地區在工業生(sheng)產中呈現出強(qiang)烈的“溢(yi)出不對(dui)稱(cheng)”“高感(gan)受力低影響(xiang)力”的特(te)征(zheng)：1987年(nian)東北工業的感應度指數為0.17，2015年(nian)為0.25；反(fan)觀(guan)東部地區，相應年(nian)份從0.12降至0.11。影響力指數(shu)則(ze)相反，東北從0.07降至0.05，而東部從0.35升(sheng)至0.37。這表明，東北經濟容(rong)易受到別(bie)的地區的影(ying)響，但(dan)是它無力去影響其他地區的工業。這(zhe)其實(shi)反映(ying)了其嚴(yan)重衰退狀(zhuang)態(tai)和在NVC上的劣(lie)勢(shi)地位(wei)。

第二，東北工業被GVC邊緣(yuan)化的趨勢，是對GVC的融入度低。從進出口(kou)看，1993年東北進出口總額占(zhan)全國比(bi)重為7.3%，隨(sui)後一路(lu)走低，2020年僅為2.9%。此(ci)時(shi)，長三角(jiao)地區的該(gai)比重已超(chao)過全國的1/3。2007年東北工業對GVC的參與度為0.187，一路降至2015年的0.145。而東部地區，2007年的GVC參與度為0.271，2015年上升至0.287。此外，1987-2015年，東北工業的區際貿易和產值中所包含(han)的國外增加(jia)值，均顯(xian)著低於東部沿海(hai)。這些(xie)均表(biao)明東北工業在GVC中的低融入度特征。

02

東北工業被價值鏈邊緣化的原因與後果(guo)

計劃經濟年代，我國沿(yan)海與內地、南北地區之間在工業聯係上有自己的內在均(jun)衡(heng)機(ji)製，如(ru)沿海輕(qing)工業生產所需要(yao)的原材(cai)料(liao)、機器設(she)備從東北、內地取得，沿海再把輕工業產品調(diao)往(wang)東北和內地。

1992年以(yi)後，中國開放(fang)型(xing)經濟發展戰略要求(qiu)沿海地區積極參與國際經濟大循環。自(zi)此，沿海地區從海外(wai)進(jin)口機器(qi)設備甚(shen)至原材料，並(bing)為(wei)海外市場加工出口產品。這種“兩種資(zi)源、兩(liang)個市場(chang)、兩頭在外、大進大出”的外向型經濟發展，結果是撕裂(lie)了計(ji)劃經濟體係下我(wo)國地區板塊之間的內在聯係，就(jiu)相當於沿海地區把(ba)東北工業體(ti)係擱在了一邊，自己(ji)跟世界市(shi)場去玩遊戲(xi)了。

我國的經濟轉(zhuan)軌(gui)進程，根(gen)據(ju)國家(jia)戰略考慮(lv)和各(ge)區域板塊的條(tiao)件，采(cai)取(qu)了地區間不平衡開放的策(ce)略。東北因是我國重要國有企業密集分(fen)布(bu)地區以及(ji)缺少出海口，缺少緊(jin)鄰(lin)港澳(ao)等(deng)吸(xi)引(yin)外資的具體條件，如缺少僑(qiao)胞(bao)支(zhi)持，也無(wu)先(xian)發地區的地理(li)優(you)勢等，被置於開放發展的後續(xu)者位置。這種(zhong)開放策略的實施，一方(fang)麵(mian)使中國經濟版(ban)圖(tu)中的NVC被重構，東部沿海地區率(lv)先以加工貿易的形(xing)式(shi)融入GVC，強化了其與全球經濟的聯係，同時弱化了與開放步伐滯(zhi)後的國內其他地區的經濟關聯，從而使國際市場的需求和供(gong)給(gei)對東北工業形成了強烈的產業替(ti)代效應。另一方麵，不平衡開放策略也(ye)影響了東北工業的改革(ge)進程，尤(you)其是影響了國有企業進入國際市場求生存發展的能力，也影響了企(qi)業和居(ju)民(min)的市場活(huo)力，最(zui)終(zhong)影響了東北嵌入外部世界(jie)形成新的價值鏈聯係的能力。

在NVC、GVC上的邊緣化，對東北工業發展的影響是十分巨(ju)大的，後果也是非常嚴重的。主(zhu)要表現在：

第(di)一，弱化的地區板塊之間的內在聯係，使東北工業失(shi)去了沿海地區的市場份額(e)和規(gui)模經濟。計劃(hua)經濟時期，東北地區擁(yong)有豐富的資源(yuan)稟賦(fu)和國家政策支持，新中國的大規模(mo)建設需要大量(liang)工業產品，巨大的國內市場為東北工業繁(fan)榮(rong)提(ti)供了關(guan)鍵(jian)支撐。經濟轉型中東北工業被邊緣化，使其喪(sang)失國內市場的支撐和規模經濟，這是東北工業衰退(tui)的重要原(yuan)因(yin)。

第二，弱化的地區板塊之間的內在聯係，使(shi)東北工業在市場份額降低的同時，陷(xian)入了市場與技(ji)術的雙(shuang)重惡性循環：“東北工業失去國內市場份額—企業盈(ying)利能力下降—減少(shao)研(yan)發投入——產品競(jing)爭(zheng)力減(jian)弱—進一步(bu)失去市場份額”，如此往複(fu)。在國內工業產品與發達經濟體有較大技術差(cha)距(ju)，同(tong)時又不斷引進國外設備的情況下，即使國家投(tou)入大量專(zhuan)項補貼(tie)資金(jin)，鼓(gu)勵(li)東北企業進行研發投入，但失去內生增長動力也會(hui)使這種輸血(xue)式的產業補(bu)貼難以為繼，隨著企業破(po)產或(huo)遷(qian)移(yi)，東北老工業基地逐步淪為鐵鏽(xiu)地帶(dai)。

第三，弱化的與世界市場之間的內在聯係，使東北工業難以像(xiang)沿海地區一樣，享受融入GVC的製(zhi)度紅利。體製機製問題一直(zhi)是困(kun)擾東北工業發展的根本(ben)性(xing)原因。通(tong)過自身進行徹底的製度變(bian)革通常(chang)異(yi)常艱(jian)難(nan)，需要進行(xing)漫(man)長而痛(tong)苦(ku)的試(shi)錯(cuo)過程。未(wei)來(lai)，東北地區主動實施高水平的製度性開放，融入GVC倒逼製度變革、激發企業活力，仍然是一個需要補上、回避(bi)不了的必需課(ke)程。

03

從價值鏈重構看(kan)東北工業振興(xing)：戰略思維與政(zheng)策建議

過去國家在東北實施(shi)的振興戰略，主要特點(dian)是以國家投入為主，重點是以國企改(gai)製為重點進行體製機製改革、以營商環境(jing)優化為重點的市場化改革。這些傳(chuan)統的振興手段之所(suo)以效果不夠(gou)顯著，是因為缺乏(fa)係統性地重構東北工業價值鏈的戰略思維，東北經濟不能(neng)夠正(zheng)常循環起來並相互(hu)促進，任何(he)傳統振興手(shou)段都(dou)會失效(xiao)。

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國家戰略轉變，契(qi)合了東北工業脫鉤國內經濟循環困局，為振(zhen)興東北工業指明了方向。東北地區應積極利用(yong)發展格局轉變的重大機遇，以對內開放為抓(zhua)手，在國內強大統一大市場的支持下，充分利(li)用裝(zhuang)備(bei)製造業優勢，整(zheng)合東北工業價值鏈，培(pei)育技術(shu)創新生態，重構技術與市場的良(liang)性互動，並不斷(duan)深(shen)度融入國內經濟循環和全球經濟循環。

在新的振興東北戰略中，開放、市場和技術是三個相互關聯的重要變量，以開放促(cu)進形成技術與市場之間的良性互動機製，是東北工業融入國內經濟循環和全球經濟循環的關鍵的實現路徑(jing)。開放尤其是大力實施對內開放，是破解東北工業國內市場縮(suo)減與技術衰(shuai)退困境的切(qie)入點，也是重塑新發展格局下東北與其他地區的NVC的關鍵措施。

第一，推動東北與其他國家重大區域發展戰略的對接(jie)，構建(jian)東北工業的南北聯動機製。以重塑(su)東北NVC的思路，將(jiang)東北經濟振興與京津(jin)冀(ji)協同發展、長三角一體化發展、長江經濟帶、粵港(gang)澳大灣(wan)區等國家重點區域發展戰略聯係起(qi)來，形成聯動發展機製。具體來說(shuo)，如中央(yang)政府可以在成本共(gong)擔(dan)、利益(yi)共享的基礎上，推(tui)動中國區域間“飛(fei)地經濟”機製建設，讓(rang)上述(shu)一些國家重點發展戰略區域定向對接東北各地區，並由(you)前(qian)者(zhe)主導南北聯動的“飛(fei)地經濟”建設和管(guan)理。這樣(yang)做(zuo)的主要好(hao)處，是可以把諸(zhu)如長三角、珠(zhu)三角地區的發展動力，製度化地注(zhu)入到東北振興中，並由此把東北帶入到全球經濟新分工格(ge)局中。

第二，以對內開放為抓手，促進東北盡快(kuai)融入全國強大統一市場。對內開放的核心是對民營經濟開放。融入全國統一市場可以首(shou)先從東北基礎設施一體化做起，如盡快形成雙循環樞紐(niu)的東北出海口通道(dao)體係。可以參照長三角一體化的經驗(yan)，加快搭(da)建習(xi)俗相近(jin)、血脈相親、文脈相(xiang)連(lian)的遼(liao)寧(ning)、吉林、黑龍江，及蒙東地區一體化平(ping)台，如設立(li)區域一體化示(shi)範區、東北區域大市場建設推進辦(ban)公室等，要製定和實施東北地區對內開放的中長期(qi)戰略規劃和政策，組建東北區域書記省(sheng)長聯席會議(yi)，定期商(shang)討構建東北區域大市場的相關議題。

第三，對東北現有產業進行分類指(zhi)導、精準施策，融入全國基礎產業能力提升和產業鏈現代化的大局。當(dang)前東北地區支柱產業的總(zong)體情(qing)況(kuang)可以分為三類：第一類是“一五(wu)”計劃時期重點布局的資源類產業項(xiang)目(mu)，如阜(fu)新海州(zhou)露天(tian)礦、新邱(qiu)煤礦、撫(fu)順西露(lu)天礦(kuang)、雞(ji)西煤(mei)礦等。這些產業資源基本枯(ku)竭，麵臨善(shan)後及生態修複的事宜(yi)。作為工業遺(yi)產，它們可以轉型為如旅(lv)遊文化項目等進行再利用。第二類(lei)項目大多處(chu)於競爭性行業，例如鞍(an)鋼(gang)、吉(ji)林鐵(tie)合(he)金、吉林碳素(su)、撫順(shun)鋁(lv)廠(chang)等。在市場經濟大潮(chao)的衝(chong)擊(ji)下，這些大型國企要麽(mo)仍(reng)在苦苦支撐如鞍鋼(gang)，要麽破產倒(dao)閉(bi)如撫順鋁廠，要麽改製重組(zu)如吉(ji)林鐵(tie)合(he)金和吉林碳素(su)等。類似(shi)撫順石(shi)化、吉林石化等項目，因為加入了中國石油集團的行列(lie)得(de)以延續，但仍然(ran)麵臨(lin)著(zhu)激(ji)烈(lie)的市場競爭。第三類最為尷(gan)尬(ga)，也是振興東北需要重點解決的產業。它(ta)們(men)總體上處於產業鏈上遊核(he)心環節，主要是製造(zao)“國之重器”的裝備製造企業，如中國一重、哈(ha)爾(er)濱電氣(qi)集團、沈(shen)陽(yang)飛機製造集(ji)團、大連造船(chuan)集團(tuan)等。這些企業代表東北地區目前的發展水平和實力，總體上具(ju)有較高的技術水平，研發的重大技術裝備屢(lv)屢填(tian)補國內空(kong)白(bai)。但是這些企業往往“叫(jiao)好不叫座(zuo)”，投入大量資金和精力研發的重大技術裝備，其市場需求和實際用量卻(que)很(hen)小(xiao)，且利潤(run)空間被海外同類裝備企業以大幅(fu)降價的方式嚴重擠壓(ya)。

提升第三類產業基礎(chu)能力和產業鏈水平，要求中央政府的產業政策有所轉型：一是從過去補貼生產者轉向(xiang)補貼“國之重器”的使用者。既(ji)可以刺激這些產業市場規模的擴(kuo)大，也可以在競爭中遴(lin)選出用戶(hu)心(xin)中真(zhen)正的“國之重器”。二是要鼓勵國內用戶在技術差異不大的情況下，優先使用東北企業生產的“國之重器”，以形成新的國內價值鏈在區域間的循環。三是要鼓勵這些純(chun)粹(cui)的裝備企業開發民用產業，以支撐(cheng)高技術投入和職(zhi)工福利改進。美(mei)國GE、德(de)國西(xi)門子(zi)、日(ri)本三菱(ling)等國際裝備巨頭(tou)，一方麵生產大型裝備，擁有最先進技術，同時又以技術為依(yi)托(tuo)，孵(fu)化生產市場需要的民用產品，用民品利潤支撐高技術研發投入，支持員(yuan)工福(fu)利改進，從而形成集團經濟內部的良性循環。